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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看开

第3章 看开

结果张四小姐不依不饶,大吵一顿。气得严母把帐房钥匙一扔,跑西山别院去了。严雪镜多次劝和,张四小姐揣着帐房钥匙跑周姨娘那儿去了。

严母捋着佛珠直摇头,暗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明,竟然挑了这么个搅家精。

严雪镜没法子,只能城里西山两头跑,如此过去半年,过年前总算把严母哄回了家。

除夕大团圆,饭桌上严雪镜和严母一直在等张四小姐下楼,丫头宝珠跑下来,说小客房的门锁着一直打不开,钥匙都在太太手里。

严雪镜叫来听差让拿了大锤子,咣咣两下砸了门锁,声音之大竟然没把里面的人引出来。严雪镜把门一推,顿时被一团黑烟熏的肝火沸腾。他是不好这个,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鸦片烟的味道他还不会错认得。

最近几个月他从未踏足这间小客房,偶尔想进都是上了锁不得其门而入,真没想到这里会被用来烧鸦片烟。

抻着眼眶走近依旧躺在塌上的女人,脚边是那销魂又催命的长枪像一把凶器躺在长绒地毯上,那烟嘴儿上还残留着女人朱红色的唇膏。塌上的女人面皮青紫,两目圆睁,大张着嘴像在呐喊,却是再也发不出声儿了。

“啊!太太!”宝珠惊恐地叫唤,又猛地捂住嘴,俨然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严雪镜也不敢相信,这第三个太太娶了都没超过一年,还有大半年是在娘家妈那里。更没想到还是个烟鬼,这就不难猜她为什么频频回娘家,想来周姨娘知道她好这个,为给她行方便,才日夜招待她。

于是,严雪镜在送走了第三个太太后再一次成了鳏夫,离上一次才过去一年半。

严母跪在佛堂念了三天经,把宝珠叫到跟前儿。

晚上,严雪镜回到家,宝珠换了新装,红着脸羞答答地望着他。

宝珠今年十七岁,也是个大姑娘了,穿上鲜亮的衣服,添了几分颜色,倒也有几分姨太太的味道。只是宝珠是严府的丫头,严雪镜素来持身端正,从未对家仆产生超出主仆的想法。严母也知儿子心性,好言相劝,只道为了全严雪镜孝道,早日为严家开枝散叶。严雪镜默默应了。

可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只要想到这人是常年伺候自己的丫头,严雪镜竟连一份旖旎心思也生不出来。有一次,都准备行那周公之礼了,身下竟一点动静都没有,严雪镜黑着脸从宝珠房里出来,心情极度恶劣,自然没发现宝珠流了一脸的泪水。

此后,严雪镜虽偶去宝珠房里过夜,却再没试着碰她。严母抱孙心切,对宝珠嘘寒问暖,最多的还是问她肚子有没有动静。宝珠有苦说不出,每日好汤好水下去,人却越见消瘦了。

一日,春寒料峭,宝珠偶感风寒,躺在床上听外头冷雨漱漱打在窗玻璃上。朦胧中听到有人讲:“克妻克妻,却原来不是那正经夫人也是要克死的么?”宝珠惊叫一声清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本来渐好的身子越发病弱,没吊几日竟就去了。

严母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一坐坐了一整天。严雪镜回到家,看见母亲如此伤心,心底便也生出一丝一缕的伤情。

至此,严母也认命了,不再给他张罗了。

鳏了三次夫,外加丧了一个没名没分的妾,严雪镜也是意兴阑珊。他是不相信那种迷信思想的,只是次次如此,难免也会不安,续弦的心思越发淡了。

也罢,人本来就是这样,孤单单来到世上,万丈红尘走一遭,又孤零零一个人离去。偶尔心中苦闷,怎么他就这么倒霉,次次都不得善缘,每当如此,他就来爬青寻山,将心中那点悲苦宣泄在这绵延的群山之间。

自从断了续弦的念头,他就爱到青寻山来,寻常游人不愿踏足这里,反正他是一次也没遇见过。今儿是破天荒头一遭。

想到此,他习惯性的把玩左手拇指,才想起扳指已经不在了。

脑海里又浮现那个人的脸,顿时苦笑连连。他本是个严谨的人,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失误,想来跟今天自己的心境有关。自己一路行来,心里总绕不过死亡二字,看到那一幕,自然而然就想到寻死。

刚刚自己教训别人,求不得放不下最苦,自己心里的苦何尝不是求不得放不下呢?

自嘲一笑,严雪镜拍了拍衣衫下摆,最后望一眼远山,告诉自己,也许以后可以不再来了。真正的解脱只在本心,如果能放下,自然得解脱。自己有心劝导别人,为何自己做不到呢?

从这一刻开始,慢慢放下吧。姻缘天注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若有真心人,何惧克妻的流言。真因流言不敢嫁与他,亦非真心人,不要也罢。

想通了,心情豁然开阔,严雪镜的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顺着山道一直走下去,简直步下生风了。

日头渐行渐高,蝉鸣顺着山道一路下去被路中间的一个人影挡了一挡。

云都坐在石头上朝天举着扳指,透过天光看那抹无瑕疵的翠色。她看得极为认真,都没发现背后站了一个人。

这要是遇到个匪类,一准儿劫财又劫色了,严雪镜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个想法来,又冷不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竟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等云都鉴赏够了,把扳指攒进手心里,又看着山道重重叹了一气。

严雪镜看她叹息完还不动身,于是问道,“怎么不走了?”

这可着实把云都吓了一跳,事实是她确实从地上跳了起来,捧着胸口,脸是既红且白。白自然是吓得白,红却是打得红。这真是一张触目惊心的脸,看来刚才的担忧可以少一半,劫色或可免。

云都区区凡人,自然无法参透严雪镜肚子里的话,她只是惨烈得苦着一张脸,惊叹道:“你是人是鬼啊?”走路永远没声儿的。

面对眼前西施捧心状,却顶着一张东施脸的云都,严雪镜做了一个行云流水的动作,越过云都,目不斜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