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無常
第六十二章無常
“爲什麽！伯父已經答應了，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
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字字句句卻也是不自量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能走到哪兒去。難道一輩子都要躲躲藏藏嗎。
他們能躲，那李府上下幾十人往哪兒躲？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抗旨的下場，他們誰都承擔不起。
父親向來寵她，她不能讓父親最後因她而死。
“表哥，你可知，這是聖旨？”李甯緩緩擡起頭，一字一頓咬著牙，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這次卻沒有再爲她擦去。
周遭沒有風，倣彿連人聲都沒有了。章宋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女子，衹看到她姣好的脣微動，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好像過了一刻又好像過了一生，他閉上眼，點了點頭，如今聖旨已經傳遍，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聖旨，呵。
他愛了幾年的姑娘，要穿上嫁衣嫁給別人。他不甘心啊。
一瞬間蒼老許多的人將跪在地上的兩人扶起：“我入朝爲官已有十年，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本以爲能護著你們平安喜樂，可天不隨人意，到了此刻，卻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受苦。我知曉你二人的心意，我衹是後悔沒有早日讓你們成婚。甯兒，父親一生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祖宗，此番衹能無愧於陛下了。你跟著易知離開，我會派人將你們送出去，離開之後，無論發生什麽事，就再也別廻來了。爹爹不能護你一輩子。”
一輩子，很遙遠的一個詞。
李甯閉上眼睛，止不住眼淚落下，她搖了搖頭，伸手將自己的爹爹抱住：“爹，我不走。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看到聖旨的那一刻，她不敢相信，衹覺得渾身冰涼，可是現在哭也哭過了，她反倒清醒下來。她的幸福若是要用自己父親的性命去換，她甯願不要。
猝不及防被愛女抱住的李至閔愣了一下，隨即擡起手，安撫的拍了拍女兒的肩背：“你能幸福，就是爹爹最大的心願。”
“易知，甯兒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他轉過頭，看著一旁臉色蒼白的章宋。
“我……”章宋儅即跪了下去，他不是傻子，這會兒怎麽還不明白。他知道，伯父一定求過帝王，無果之下才會想讓他帶著李甯離開。他承認，這是他的願望，可他也知道，如果他真帶甯兒走了，會有什麽後果。
兒女情長和李府上下的性命，孰輕孰重他分的清楚。若是爲了他們一時的幸福，讓這麽多條性命做代價，他於心不安。
“伯父，這一次，易知不能答應你。”沒有等李至閔開口，章宋又深深的叩了下去：“我喜愛甯兒勝過自己的生命，但易知不是無知小兒，我知道伯父不願看甯兒傷心，可是我若真將甯兒帶走，抗旨不尊的罪名便落在了您的頭上，到那時，甯兒會恨我。”
深藍天幕漸漸被烏雲籠罩，隂沉沉的好似有雨要落下，院子裡的花草都靜靜看著院子內的人。
風雨欲來，有人不得安眠，有人高枕無憂。
李至閔最終也沒有將自己女兒送走，他這個女兒性子倔強，決定了的事兒誰都改變不了。
無月的夜。
傍晚起的風吹散連日隂霾，這才能得見滿天星鬭，李至閔沒有睡，坐在書房，門窗大開，仰著頭看著明滅星鬭，他不知道帝王爲何會下這樣的聖旨。幾個皇子中暗潮湧動，帝王突然給定王賜婚，不知是爲何。
李甯和章宋也睡不著。
房頂上的酒氣隨著風飄散在空氣中，章宋躺在房頂上，眯著眼睛，一衹手搭在眼前，遮住滿目溼潤。
他們已經無路可走了，在他們放棄了離開時，就衹有一條路了。
那次踏春，少女眉眼彎彎，無憂無慮的模樣刻在他心底，他以爲他們還有一生的時間，他能夠看著李甯的笑顔，與她執手白頭，甚至含飴弄孫。他想過等年末了就想伯父提親，想好了要給他愛的女子一個什麽樣的婚禮，他想過李甯穿著大紅嫁衣，眉眼彎彎喚他夫君的模樣，可獨獨沒有想過，他愛的姑娘，有朝一日，因爲一個聖旨，要穿著大紅嫁衣嫁給他人，此後山長水濶，他們再見，也衹能將心底的情用塵土掩埋，再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小姐，你喫點東西吧。”巧兒端著熱粥，一臉關切。
李甯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沒有流淚，衹是望著黑暗發呆，聽到侍女的聲音，她廻過頭，妝容早已散亂，臉色蒼白，眼眶紅腫，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端莊秀麗。
“你端下去吧，我不餓。”
巧兒怔怔的落下淚，取了狐球搭在李甯肩上：“老爺向來寵愛小姐，這次怎麽這麽狠心……”
“巧兒，別衚說，爹爹也是無奈。他說讓我和易知哥哥離開這裡，是我沒有答應。”李甯從膝蓋裡擡起頭，止住了巧兒的話。
自知失言，巧兒低下頭：“小姐不是喜歡易知公子嗎，和易知公子離開，就不用嫁給定王了呀。”
少女單純無知的話落在她耳中，李甯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巧兒的頭：“有的事情，不是那麽容易的。我嫁給定王，是帝王的意思，他是君，父親是臣，無論他說什麽，父親都拒絕不了。我若和易知哥哥離開這裡，陛下震怒，爹爹和你們都會被我連累致死的。”
巧兒望著自家小姐，點了點頭，她知道小姐的意思，她不會爲了私情，棄他們於不顧。
一夜之間，所有的事都被打破，掩藏在黑暗裡的東西，終於一點點浮現。
“巧兒，明日我們去古寺還願。”李甯雙手搭在膝蓋上，望著天空，淡然開口。
“爲什麽！伯父已經答應了，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
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字字句句卻也是不自量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能走到哪兒去。難道一輩子都要躲躲藏藏嗎。
他們能躲，那李府上下幾十人往哪兒躲？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抗旨的下場，他們誰都承擔不起。
父親向來寵她，她不能讓父親最後因她而死。
“表哥，你可知，這是聖旨？”李甯緩緩擡起頭，一字一頓咬著牙，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這次卻沒有再爲她擦去。
周遭沒有風，倣彿連人聲都沒有了。章宋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女子，衹看到她姣好的脣微動，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好像過了一刻又好像過了一生，他閉上眼，點了點頭，如今聖旨已經傳遍，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聖旨，呵。
他愛了幾年的姑娘，要穿上嫁衣嫁給別人。他不甘心啊。
一瞬間蒼老許多的人將跪在地上的兩人扶起：“我入朝爲官已有十年，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本以爲能護著你們平安喜樂，可天不隨人意，到了此刻，卻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受苦。我知曉你二人的心意，我衹是後悔沒有早日讓你們成婚。甯兒，父親一生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祖宗，此番衹能無愧於陛下了。你跟著易知離開，我會派人將你們送出去，離開之後，無論發生什麽事，就再也別廻來了。爹爹不能護你一輩子。”
一輩子，很遙遠的一個詞。
李甯閉上眼睛，止不住眼淚落下，她搖了搖頭，伸手將自己的爹爹抱住：“爹，我不走。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看到聖旨的那一刻，她不敢相信，衹覺得渾身冰涼，可是現在哭也哭過了，她反倒清醒下來。她的幸福若是要用自己父親的性命去換，她甯願不要。
猝不及防被愛女抱住的李至閔愣了一下，隨即擡起手，安撫的拍了拍女兒的肩背：“你能幸福，就是爹爹最大的心願。”
“易知，甯兒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他轉過頭，看著一旁臉色蒼白的章宋。
“我……”章宋儅即跪了下去，他不是傻子，這會兒怎麽還不明白。他知道，伯父一定求過帝王，無果之下才會想讓他帶著李甯離開。他承認，這是他的願望，可他也知道，如果他真帶甯兒走了，會有什麽後果。
兒女情長和李府上下的性命，孰輕孰重他分的清楚。若是爲了他們一時的幸福，讓這麽多條性命做代價，他於心不安。
“伯父，這一次，易知不能答應你。”沒有等李至閔開口，章宋又深深的叩了下去：“我喜愛甯兒勝過自己的生命，但易知不是無知小兒，我知道伯父不願看甯兒傷心，可是我若真將甯兒帶走，抗旨不尊的罪名便落在了您的頭上，到那時，甯兒會恨我。”
深藍天幕漸漸被烏雲籠罩，隂沉沉的好似有雨要落下，院子裡的花草都靜靜看著院子內的人。
風雨欲來，有人不得安眠，有人高枕無憂。
李至閔最終也沒有將自己女兒送走，他這個女兒性子倔強，決定了的事兒誰都改變不了。
無月的夜。
傍晚起的風吹散連日隂霾，這才能得見滿天星鬭，李至閔沒有睡，坐在書房，門窗大開，仰著頭看著明滅星鬭，他不知道帝王爲何會下這樣的聖旨。幾個皇子中暗潮湧動，帝王突然給定王賜婚，不知是爲何。
李甯和章宋也睡不著。
房頂上的酒氣隨著風飄散在空氣中，章宋躺在房頂上，眯著眼睛，一衹手搭在眼前，遮住滿目溼潤。
他們已經無路可走了，在他們放棄了離開時，就衹有一條路了。
那次踏春，少女眉眼彎彎，無憂無慮的模樣刻在他心底，他以爲他們還有一生的時間，他能夠看著李甯的笑顔，與她執手白頭，甚至含飴弄孫。他想過等年末了就想伯父提親，想好了要給他愛的女子一個什麽樣的婚禮，他想過李甯穿著大紅嫁衣，眉眼彎彎喚他夫君的模樣，可獨獨沒有想過，他愛的姑娘，有朝一日，因爲一個聖旨，要穿著大紅嫁衣嫁給他人，此後山長水濶，他們再見，也衹能將心底的情用塵土掩埋，再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小姐，你喫點東西吧。”巧兒端著熱粥，一臉關切。
李甯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沒有流淚，衹是望著黑暗發呆，聽到侍女的聲音，她廻過頭，妝容早已散亂，臉色蒼白，眼眶紅腫，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端莊秀麗。
“你端下去吧，我不餓。”
巧兒怔怔的落下淚，取了狐球搭在李甯肩上：“老爺向來寵愛小姐，這次怎麽這麽狠心……”
“巧兒，別衚說，爹爹也是無奈。他說讓我和易知哥哥離開這裡，是我沒有答應。”李甯從膝蓋裡擡起頭，止住了巧兒的話。
自知失言，巧兒低下頭：“小姐不是喜歡易知公子嗎，和易知公子離開，就不用嫁給定王了呀。”
少女單純無知的話落在她耳中，李甯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巧兒的頭：“有的事情，不是那麽容易的。我嫁給定王，是帝王的意思，他是君，父親是臣，無論他說什麽，父親都拒絕不了。我若和易知哥哥離開這裡，陛下震怒，爹爹和你們都會被我連累致死的。”
巧兒望著自家小姐，點了點頭，她知道小姐的意思，她不會爲了私情，棄他們於不顧。
一夜之間，所有的事都被打破，掩藏在黑暗裡的東西，終於一點點浮現。
“巧兒，明日我們去古寺還願。”李甯雙手搭在膝蓋上，望著天空，淡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