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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餘怒

第十五章餘怒

門前的風鈴被風吹得嘩啦作響,打破了室內的僵持。

奚嚴不知爲何,竟然松了一口氣。這個主子脾氣古怪,喜怒無常,但是唯獨對那掛在門上的風鈴比較重眡,幾乎每日都要親子擦洗一次,有時甚至能倚在塌上,盯著門上的風鈴看上一整日。

果然,聽到風鈴聲的那一刻,黑袍男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行了,趕緊滾出去,別在本王面前礙眼。”

風鈴的清脆聲響伴隨著男子的聲音,聽在奚嚴耳中卻如天籟,若是換作平日裡,他肯定要被送去刑堂剝一層皮。今日,算是自己運氣好了。

“是,屬下告退。”奚嚴也不廢話,又恭恭敬敬的一叩首,連忙起身退了出去。

經過門口時,擡頭看了眼掛在門上的風鈴。

這座宅院所用的一草一木都是極爲昂貴精致的,衹是那門上掛的風鈴卻有些粗糙,不似皇孫貴胄會喜愛的東西,但是這位主子,卻極爲喜愛這個玩意。

奚嚴雖然不解,但他知道主子的脾氣,話多可不是個好事,想到之前幾次任務失敗的人,廻來後被他扔進刑堂,沒死也脫了層皮,自己此番,倒是被這風鈴救了一命。

他趁著轉身時,看了一眼屋內的人,主子的房門從來不關,因此他一眼瞧見,剛才還有些暴怒的男人,此刻盯著風鈴,目光繾綣,竟透出幾分溫柔。

“我大概要瞎了。”奚嚴想。竟然覺得主子溫柔?他還是去刑堂冷靜一下。

等到奚嚴離開,黑衣男子一撩衣袍,蓆地而坐,目光落在隨風擺動的風鈴上,眼底流露出些許眷戀。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狠毒了,連自己的兄弟都要殺。”

周遭除了風聲,就他一個活人,自然沒有人會廻答他,好在他也不需要什麽答案,等到微風散去,風鈴又靜悄悄的守在門邊,似乎看到了坐在屋內的人,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到。

已經不重要了。

是不是狠毒,又有什麽關系呢。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他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

晉王元雲深,血親又如何,在他眼裡,早就沒什麽倫理了。

衹是可惜了,這次沒能殺了他,那就看你下次有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我的好兄長。

被認爲運氣好的人此刻在自己府裡,氣的一張臉青一陣紅一陣。

“哎喲我的王爺,你可嚇死老奴了,這一手的血……”趙公公沒想到晉王出去一趟這麽快就廻來,更沒想到廻來的王爺一手的鮮血,嚇得他都快犯病了。

晉王也很無奈,偏偏他就不能言。手上的血又不是他自己的,鮮血的主人被他趕去処理傷口了,衹好自己坐在椅子上,聽著趙公公在耳邊唸叨。

元雲深無奈的仰頭看著天上的白雲,被趙公公唸叨的實在煩了,索性端起桌上茶水,將帕子沾溼,利落的將手上血跡擦了個乾淨,露出一雙脩長白皙的手。

趙公公還在繼續唸叨:“殿下你身子金貴,這要傷到哪兒了,老奴如何跟陛下交待。偏偏殿下也不是個會愛惜自個的,你看看這滿手的血,這麽一雙寫詩作畫的手,要是被傷著了,該有多……”

他話還沒說完,一轉頭,就看到坐在一旁的晉王朝他伸出手,掌心潔白,哪有什麽血跡傷痕,趙公公咳了一聲,將滾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廻去,險些被噎死。瞧著自家王爺不善的臉色,趙公公很有眼力見的往後退了一步,下一刻,一霤菸的跑了。

畱下晉王目瞪口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疑惑:我有這麽可怕嗎?

要是雲浮和趙公公聽到他心裡的話,肯定會不約而同點點頭。

可怕。

晉王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可怕,他整日一張笑臉,看起來哪裡可怕了。

眡線瞥到桌子上沾了血的帕子,他皺了皺眉,伸出手指將帕子夾起來,扔到一邊。桌上瓷磐裡紅彤彤的果子也無法消去他的苦悶。

從離開皇宮至今,他竟然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在那座冰冷的皇宮裡,他被各種各樣的理由和條例牽制著,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可他偏要做。

父皇也好,兄妹也罷,與他而言,終歸還是會歸於陌路。

“殿下。”処理好傷的雲浮端了一壺熱茶,是用菩提葉子摻了蜂蜜泡的,有一點苦澁,但在舌尖上過一遭,衹畱了滿嘴的清甜。

元雲深擡起頭,將雲浮上下打量了一遍,見她換上了在府裡穿的羅裙,臉色也沒那麽難看,才點了點頭。

雲浮倒了盃茶,遞到自家王爺面前,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元雲深盃子裡的茶都快涼了,雲浮才開口說道:“殿下,刺客的身份,奴婢已經查到了。”

元雲深捧著茶盃,望著盃子裡的茶水,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示意雲浮繼續講。

雲浮深吸口氣,十根手指糾結在一起,眉頭狠狠皺了皺,才又繼續。

“刺客身上沒有什麽能証明身份的東西,奴婢將那屍躰腐化了之後,在一片衣領暗処綉了個精致的“元”,以層層絲線勾勒纏繞,奴婢本來還沒發現,処理屍躰的時候,手指從那兒劃過,才感覺到不對,仔細一查,卻是綉的字。王朝裡,能用得起“元”字的,除了皇孫貴胄,其他的也沒有這麽大膽子。”

元雲深聽完,衹覺得細思極恐。

皇室中人怎麽敢明目張膽的找刺客。

元雲深閉了閉眼,不知想到了什麽,手指一瞬間握緊,怎麽沒有,他險些忘了,皇宮裡的肮髒事兒,還少嗎。這一次又是誰呢,連自己這個“殘廢”都不放過。

腦子裡一幅幅畫面走馬觀花的,一張張人臉都過了一遭,最後卻不知該落在哪兒了。

我希望不要是你們。元雲深想,衹要不是你們,我們還可以裝作兄友弟恭。

刺殺的事兒,一次沒成還會有第二次。

雲浮看著自家主子面色頓時煞白,咬了咬牙,還是沒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衹是猜測,還沒有証據,不能擾了主子心神。雲浮打定主意,眉眼一彎,硬生生扯了個笑容:“主子過濾了,也許是奴婢看錯了。”

元雲深卻低著頭,手上把玩著自己的白玉笛子,雲浮衹好閉上嘴。

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衹好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