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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棋子

第四十一章棋子

凉风入夜,一黑衣男子脚下不留痕迹地快步行于人迹往来的街头,又微拢衣襟将脸再捂得严些,直至到达目的地才翻开整理得衣冠正好。街上行人匆匆赶路,倒也没注意到他。

男子不待抬头便轻车熟路进了街郊青楼。老鸨一见是贵客,连忙使了眼色让接待姑娘带去他早先订了的房间,男子本来想让人不许打扰,但是想到自家主子的命令,思来想去又叫了几个姑娘在房间里奏曲舞蹈以掩耳目,自己则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心里计算着时辰,离相见尚有一刻,便平复心情坐于桌中,但他时而敲击的指尖与不断的张望却泄露忐忑心情。

男子心想此事虽操之过急,但是自己实在按捺不住,所以在熟悉的扣门声响时惊了大跳,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顿了顿起身开门,待人入内掩上,恭敬行了一礼:“长老。”

被唤作长老的人大兜风帽遮面,颔首瞥了行礼的人一眼,直接往上座去,连迈出去的步伐都带着风:“往日你最不喜欢这些青楼楚馆的消金地,如今是转了性子?”

顿了顿,长袍一掀落座,又问:“何事?坐下说。”

得了允许坐于原处的人,甫一坐下便殷勤地将冷茶洒去执壶重倒一杯递到女子面前。曾相同职位而今非昔比自己却要伏地于人,男子心下有些愤懑,但有求在不得不循尽礼数面上保持了冷静。却在那女子直截了当问出问题时被那冷冽目光些许镇住,心下暗道不会早知晓自己所想――若是如此,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毕竟是这些年见惯这些姿态很快拾捡态度又恢复恭敬开口:“长老倒是直言。是此地更为安全罢了,难保那些人隔墙有耳。”

男子压低的嗓音与歌舞声融合消弭,有心拖延却不得不切入来意,见到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的女子伸出一双洁白的手,不由暗叹一声,面露疲惫之色,低下头:“您是知道的,我原本在司内也算是高位,不过是犯了小错而被削了原职使现下成为……成为如此。”

到底是难以启齿,说到自己人生失意也难免露出落寞与不甘神色。一日之内天堂地狱,去当这见不得人的细作,整日藏于黑暗窃听情报……纵使立场不同,也于心难安,况且如今几个王爷明争暗斗,他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的性命,在他那位丧心病狂的主子面前实在不算什么,如今只能想办法给自己谋生路,当即也顾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一弯腰便屈膝跪地:“我请您来,可以说我野心不足,居心叵测……卑职不需官复原职,求您恢复我门生身份!”

歌舞萧萧中,他跪地有声,倒是将那长老惊了一下,听着往日同僚的隐忍诉求声,心底未曾泛起丝毫涟漪。能在那位手底下存活的,早已把自己炼就的古井无波,纵然故时春风化水,这几年的高处寒意也令此心冷硬如冰。

长老心思流转间,想着若允其所求,晋王安插人去边疆的一线即断,若要维持这一份情报,人手还得另做考虑,至于是否能知根知底又得心应手如眼前这位,仍是未知。再想到明王手底下那些老狐狸,与自己现下处境,可谓暗箭周藏,举步维艰。自己这几年从死人堆里爬起来,将这暗地里做着不可告人营生的暗桩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方能在那人手下占得一席之地。思及此,心下更是笃定了绝不能允他。

女子启唇欲言,却发现自己早已忘了他的原名,叫阿风,还是阿峰…做卧底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用不得,女子微微侧头,自上而下俯视着人,目光里流露惋惜:“听听,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话语中是十分的凛然,心中便是百分的算计,女子扬起腕子轻揉额角,失望之意尽显:“你是殿主子派出去的人,堂堂正正,扶持正义,偏偏妄自菲薄,自视轻贱,要把自己与那帮见不得人的东西相提并论。你可知当初为你疏通关系,打点人手,我耗费了多少心力。”

“这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天堂地狱也罢,前后人力物力也投进去不少,回报呢?”女子有些叹息地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是只得这句,‘于心难安’?呵,莫说是你,我都倦了。”

跪在地上的男子欲起身,却被女子俯身按住肩,他一抬头,就与女子风帽下阴影里的眼睛相视,分不清那一双盈盈冷眼里,是诚还是讽,“可是阿峰你告诉我,要重新回来,你凭什么?”

双膝渐渐跪得已有僵意,男子身子晃了晃,心下更是发寒。一路听下来看下来,再蠢笨之人也会知晓她持之态度,也能猜出她所想,不过是自己尚在她在手里,走的路子若是没有她当初援手便会难行一些。饶是此前做过十足心理准备,那些不留一丝情面的断然拒绝还是让他几乎就要放弃。

“长老……”

男子的声音似抖落一般,张了张嘴立即收声了,隐在袖袍里的手指忍不住掐在另一只的虎口中迫使自己在薄凉人生中冷静如昔。毕竟在那阴暗处摸爬打滚这些年,经历过形形色色甚至比这般更为冷漠的情形,此时事关乎己必须再打满十足精神面对,她不过是难行……并不是实打实只需要自己。

男子终于明白,自己不论是对明王还是对她,都已经是棋子。